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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開胸手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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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天,原本出門辦事的肖奇突然從外頭匆匆趕回來,一向悠閑從容的步伐略顯淩亂,連同他打招呼的冷夕顏都沒有看見,徑自走進屋內收拾了藥箱便急匆匆往外趕。

冷夕顏本就不是多事的人,看對方此刻必定是有要事,便又拾起手中草藥整理了起來。

不過剛剛走到門口的肖奇卻猛然想起什麽似的,轉身又奔回冷夕顏的身邊,“丫頭,收拾東西隨我走一趟。”

冷夕顏一楞,還沒問清楚何事便讓肖奇抓著手腕健步如飛往後堂走去。

“事情緊急,堡中弟子數人重傷,我一個人怕是忙不過來。上次瞧你說得頭頭是道,這回可得使上勁。”肖奇腳下生風,冷夕顏被帶著都微微帶喘,可他說話連氣息都很平穩。

聞言,冷夕顏汗顏。這說得頭頭是道的事情不過就是對於幾種草藥的搭配混合,還是當初院長給自己開的小竈。

“夕顏自當盡力。” 她沒有辯解。畢竟在離家堡住了段時日,總是白吃白住也不太合適。

一路無話,藥廬距離堡主跟各堂堂主居住的後堂不遠,隔著一座不大不小的花園,跨過白墻拱門,繞過精雕細琢的假山,便見到此刻後堂大廳之中站了不少人。地上排著幾個簡易擔架,四周零散有些血跡。

“肖老。”眾人對肖奇微微行禮。

顧凡坐在一旁的椅中,擡眼正好看見冷夕顏跟在肖奇後面,臉上依舊帶著當日自己給的那方白紗,心下竟是覺得有些微妙起來。

但是很顯然,冷夕顏的目光中只有地上的傷者。粗略掃了一眼,傷者五名,三名外傷頗重,失血過多,不過應該沒有性命之憂。另外兩人身上有些劍傷,流血不多,但是口吐鮮血,顯然是被傷到了內臟,昏迷不醒。

“丫頭,你照顧三個外傷的。”離家堡只有肖奇一個大夫,此時情況緊急,他也不拿冷夕顏當外人,吩咐下去之後便急忙去給兩個內傷的治療去了。

有資格進入後堂的都是離家堡舉足輕重的人,聽聞前段時間來了一位相貌奇特的女子,大多數人也是今日才真正見到冷夕顏,打量的眼光中都帶著審視的意味。

冷夕顏應了一聲,也不再管其他人,顧自打開藥箱拿出金瘡藥給傷者上藥包紮。剪開黏糊著皮肉的布料,冷夕顏面對著男子的身體沒有什麽不合禮節的想法,只是重覆快速地用自己調制的消毒藥水清洗傷口,然後敷藥,再進行包紮。

只是一些男子腰間的傷口不太好包紮,冷夕顏一個弱女子沒有力氣,搬不動。這要喚人幫忙的時候,頭頂投下一片暗影,“需要幫什麽?”

冷夕顏擡頭看去,正好見到顧凡那雙好看帶笑的桃花眼,抿了抿唇,“扶住他,我要包紮。”

“好。”顧凡照做,兩手扶著傷者,靜靜看著面前忙的額頭冒出薄汗的女子,衣襟跟袖子上染上了血跡,鬢發也在療傷的過程中微有些散亂,但她的神色卻沒有絲毫的松懈跟疲憊。

“謝謝,可以了。”冷夕顏包紮完,擡眼正好對上顧凡怔楞的目光,也不知道對方在發什麽呆。

“...都是弟兄,不必言謝。”反應過來的顧凡微不可聞地移開視線,還想在說些什麽,卻聽到另一邊突然的一聲慘叫。

冷夕顏聞聲趕到肖奇的身邊,卻被地上一灘血跡給嚇了一跳。心中咯噔一下,再看向躺在地上面色灰敗的男子,胸口雖然插了十幾根銀針疏通血管,但還是浮腫十分厲害,臉色蒼白,鼻息之間斷斷續續,明顯是胸腔的積血已經堵住呼吸管道。

肖奇皺著眉頭,半天才終於嘆了一口氣,“衛堂主,老朽無能啊!”

話音剛落,旁邊一名貌美的年輕夫人瞬間軟下了身體,痛哭道:“肖老,求求您再試試,不要放棄,我的夫君,我的夫君...”

旁邊攙扶著她的男子與她容貌上有些相似,也是同樣一臉悲痛,“肖老,真的沒有辦法了嗎?”

一向雲淡風輕的肖奇搭拉著眼皮,終是搖了搖頭。

“快去喚堡主,就說,就說衛堂主不行了。”顧凡在一旁看著自己弟兄,也只能吶吶地哽著喉嚨道。

後堂大廳之中陷入一片慘然的沈默中。派出去的五人皆被人重傷,為首的衛陽更是傷重不治,如何不叫人痛心扼腕。

不過片刻,後堂院落之中便迎來沈穩緊促的腳步聲,當一片玄色躍入視線,冷夕顏心中一震,再擡眼,便看見一張冰冷滲人的銀色繚龍面具映入眼簾,看得見的唇色極薄且淡,眼睛更是讓人瞧上一眼便徹骨冰寒。這人仿佛就像是從冰裏走出來一般,沒有半點活人的溫度。

“主上。”眾人行禮,只有冷夕顏仍呆楞在原地。

那雙冰冷的眼眸只是極淡地掃了她一眼,便擡腳走到了衛陽的身邊。

衛陽的夫人還跪在地上,抓著衛陽冰冷的手淚水連連。離宸看了一眼愁然的肖奇,再面對地上的衛陽,眼簾低垂,掩去眸中的痛心,再擡眼,便又是那般冷漠無情。

“把人擡回去吧。”他揚起手,指尖微不可聞地抖了抖,但是低沈磁性的聲音卻透著一股薄涼,“三日後風光大葬。”

“堡主!堡主!夫君未死,夫君未死啊!”那婦人哭著扒住那片玄色衣角,哽咽著聲音喊著。

“珊兒!冷靜點,衛陽去了,你不要這樣。”一直守在雲珊身邊的雲訣抱著她極力想要穩定她的情緒。這離家堡內外都知道衛陽兩口子如膠似漆,又是新婚燕爾出了這檔子事情,當真是叫人痛心。

“夫君,夫君...”但無論旁人如何安慰,失去摯愛之人的剜心之痛卻只有她自己知道。她恍惚覺得,若是夫君走了,自己也斷不能獨活。

恍恍惚惚地這樣想著,突然一道好聞的香氣飄至鼻端,接著一道人影蹲在自己面前,那方白紗之下的眼眸定定地看著她,口氣真切平穩,“夫人可願讓我一試?”

冰冷的軀體好似被註入一道暖流,雲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拽著她的手,抖著唇道:“無論能不能救,請你一定要盡力。”

離宸看著在自己面前一再莽撞無禮的女子,神色間卻沒有惱怒,只是他明白,衛陽是雲珊的命,不由得出口,“你可有把握?”他不想雲珊最後是空歡喜一場。

但是,出乎他的意料的,冷夕顏卻是搖搖頭,“沒有,但只要有一口氣在,便不可放棄。”這是她作為醫生的原則。

聞見對方眼中的認真,離宸知道自己沒有幹涉的立場,便也只能吩咐下去,全力配合冷夕顏的救治。

肖奇退居到一邊,冷夕顏用臟汙的手綁起整頭青絲,“準備熱水,燒酒。”她從隨身的藥箱中拿出紗布、小刀、鑷子、竹管,眸中閃過一絲無奈,沒想到這些東西最後還是派上了用場,只是不知道在這條件簡陋的地方,能夠支撐到哪一步。

很快,東西準備完畢,她洗了手,用燒酒消毒道具跟竹管。就在眾人好奇地看著她擺弄這些東西的時候,只見她快速地用小刀抹向衛陽的脖子。

“你在幹什麽!”眾人又驚又怒,特別在旁邊看得清楚的雲珊,更是禁不住驚呼了出來。

但是冷夕顏卻不顧眾人情緒,在衛陽脖子上開了一個口子,又迅速插入一根竹管,只見竹管一進入衛陽的脖子裏立刻湧出一大股鮮血,一下子便濺濕了冷夕顏的雙手跟衣袖。

在一旁的肖奇看得心驚肉跳,正想呵斥這個女娃行事沒個分寸,卻突然見到方才已然斷氣的衛陽胸腔微微起伏,鼻息劇烈起伏了起來。

“肖老,幫我扶住這管子。”

冷夕顏片刻不敢停留,摸到對方脈搏,等肖奇扶好竹管之後,迅速從包裏掏出麻沸散倒進衛陽的口中。看見自己被血染得鮮紅的衣袖,一時間覺得麻煩,雙手左右用力,便將兩節衣袖扯斷扔在一旁。

“如果害怕的話,你可以離開。”她拿起一柄小刀按到衛陽的胸膛上,只好瞧見雲珊慘白的臉色,一時有些不忍。

但是雲珊卻還是搖搖頭,咬著唇含著淚定定看著衛陽的臉。

見此,冷夕顏沒有再管她,她拿出小刀一點點剖開衛陽的胸膛,盡管她動作小心,但還是不可避免地湧出打量鮮血,內積血的情況太嚴重,鮮血甚至噴濺上了她的臉。

周圍的眾人看得心驚肉跳,這還是頭一次看見活人被剖開胸膛亮出內臟,有些受不住的已經轉過頭不再看,連冰冷的離宸也緊緊皺眉,目光如炬地盯著冷夕顏的動作。

時間一點一滴過去,空氣中的血腥味越來越重,冷夕顏手中滿是鮮血,連同身邊也丟滿了染滿血的紗布,白皙的額頭此時已經是大汗淋漓。

就在汗水即將滑落眼中的時候,一方素淡的帕子落在她的額上,為她拂去汗水。此刻她仍舊專註於傷口的縫合,絲毫沒有註意到這些,更看不到其他人怪異的神色。

終於在最後一步縫完針線,重新查看對方脈搏,確認暫時沒問題之後,緊繃的身體才終於放松了下來,忍不住吐了一口氣,對雲珊吩咐道:“這幾日不可輕易移動他,醒了若是疼得厲害,便餵他吃些麻沸散。”

一旁怔楞的雲珊早已經渾身僵硬,半響才終於如夢初醒,含淚笑著說道:“謝、謝謝你,謝謝...”

面對雲珊的感激涕零,冷夕顏也是習以為常,這才慢騰騰從地上站起來,只是第一次在簡陋的環境下動手術,體力跟精力都到達了極限,才站起身便覺得天旋地轉,兩眼一抹黑便什麽也不知道了。

夢中,一股淡淡的煙草味分外安神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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